恶人夫妇年后去南方的海边度蜜月了,常屿在他俩的家里照顾何菡菡和赫尔墨斯,吃肉长大的雪鸮被何湛延养成这骨瘦如柴的模样,别提她心里有多难受了,那可是被她当成亲儿子养的。
如此想来,她越看何菡菡越不顺眼,薅几把猫毛来泄愤,越薅越掉,她打电话问裴芷家里有没有粘毛器。
何湛延接的电话,发出一股精疲力尽后虚弱的懒怠声音,常屿明白是小两口刚结束活动,这会儿打过去真不合适。抬头看时间,不合适的另有其人。
“你带她出去洗个澡吧,卡在门口玄关的柜子上,交通啥的花销报给我。”
常屿跟何湛延的关系后来才缓和,小心眼何湛延记仇,一直在心里记恨常屿拐走他的阿芷,于是紧急加强安保措施,监控摄像头增加,全方位无死角盯着谁来谁往。至于关系缓和的契机,还是常屿主动示好,想着能拉一个下水是一个。
卢荔给常屿送文件,进门要询问恶人夫妇的同意,又给裴芷打电话,这次终于不是何湛延接听了,裴芷一句话的事,何湛延基本啥都听她的。
他们正在亚龙湾的别墅里租住,天气好会去海边玩水,天气不好就在房里宅着,没有闲工夫搭理别人。
何湛延不下水,他在海岸上远远观望,一刻钟后阿芷提着桶贝壳海螺珊瑚石头回来。随着涨潮后移,裴芷兴致勃勃地挖沙坑,把何湛延埋进去。
早上赶海,上午玩水,中午待在房里一直到晚上,天黑了酱酱酿酿,或者在沙滩上搭帐篷迎着退潮酱酱酿酿,回来睡到第二天日上叁竿,下午玩水,晚上继续酱酱酿酿……这有规律的生活差点把何湛延榨干,第叁周实在撑不住,恳请阿芷能不能别赶海了就在别墅里待着吧。于是裴芷自己去,挖回来的贝壳洗干净通通摆在何湛延身上。
健美的肉体作为展示台,不仅仅展示她的喜好热度。
何湛延没睡醒的时候,裴芷会去别的房间偷偷和常屿通话,有时也和lulu酱或杰西卡通话,说到底跟过自己的人也有情面,她问lulu酱关于梁苑阡的事情,lulu酱这个死丫头藏不住话全供出来了,小梁那么有趣的一个男孩子被她搞到精尽人亡,其实还有的救,可惜当时他们在船上,小梁掉下去的时候,茫茫大海不见人影,捞都捞不到。
lulu酱也是害怕阿芷,毕竟她身边的人那么“危险”,叫上杰西卡,叁个人打语音通话,虚构事实串通说法,教她们下次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做,比如怎么处理尸体,又或者如何保持镇定处理这类事项。
lulu酱疑惑,思绪还停留在好姐妹儿婚礼的那天。
阿芷,小芷,我又睡了你的人。
可是他死了,连坟墓都没有。
阿芷,小芷,我不想让你嫁人。
你的青春已经踏入婚姻坟墓。
常屿警告lulu酱,可以告诉裴芷,有什么说什么,但别供出细节,毕竟一个擦边主播来东南亚旅游不慎意外溺水身亡听起来是正常的事,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会先到来。
lulu酱这事儿算结束了,裴芷还在惋惜梁苑阡的意外身故,也在惋惜查茜茵,还没有让好姐妹儿亲手摸到他。
何湛延还在睡觉,常屿拨通她的电话,边翻文件边骂街,接通后立刻换了副嘴脸,开玩笑称呼她为“师母”,向她请教是如何做到万无一失全身而退的?虽说常屿干的是不合法的灰色产业——叁年不开张,开张吃叁年,背景硬靠山强不是唯一。
“常屿姐姐~还是你说的呀,不要想那么多……”裴芷寻思俩人关系好,欲要倾囊相授,留个包袱卖个关子,突然何湛延在这时候醒了。
“老婆~嗯……嗯——啊哈!哎——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常屿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还是略有尴尬:“小何老师变异了?”
“习惯了,天天突发恶疾。”
常屿这边偷笑,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旁边的卢荔坐着也能听到,俩人都忍俊不禁,调侃常屿想不到小何老师看着一本正经是正人君子那么个样,谁知还有这一面?卢荔小声吐槽他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比起借刀杀人的手段来谁都比不过他。
卢荔整理好文件交给常屿观看,浏览到某一行文字时,常屿的眼睛都瞪大了,一瞬心脏骤停,趁着还没挂电话,她立刻叫住裴芷,颤抖的发音中不乏恐慌与急躁。
“芷儿……我说你家那位,是不是偷偷给你买东西了?你最近有没有签过字啊什么的?比如签保险单啊之类的?”
“出来旅游的?好像是有……”
何湛延在床上打滚,没听到阿芷的回应,翻滚起身,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私语之声。
“老婆?你在和谁说话。”
“咩?没啊?”
常屿默默挂掉电话,她扶额苦思。
“投保人是何湛延,被保险人是姬菡芷,可这受益人为什么是……”
她想不明白。
受益人是查茜茵。
让卢荔找出来受益人的身份信息,常屿继续浏览下一份文件。
卢荔去便利店买了鸡肉串和饭团,回到恶人夫妇家里,一进门就看见常屿抱着何菡菡苦思冥想,卢荔发觉她的焦头烂额,拿过文件一同查看,却没发现问题。
“怎么了屿姐?”卢荔又看了一遍,还是看不出问题。“你怎么这表情?”
常屿从文件里面抽出叁份,依次摆放在桌子上,这叁张纸上分别对应着叁个人,一个任务结束,剩下两个还在进行。
“手底下这群人得加强培训了,什么破活都敢接!一桃杀叁士,我哪来的桃子?”
纸上的照片,分别是梁苑阡、宋亭道,以及何湛延。
她用红色水笔在梁苑阡的头像上打了一个大大的“x”,雇主开价不低,这单也容易,死在床上,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属于白赚的一笔,然而真正麻烦的是后边这俩。
宋亭道亲妈的苦主丈夫下了杀心,私生子必除,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任何威胁阻挡他亲女儿的继承权,这个委托也是最久的,常屿亲自上,花了一年时间终于和宋亭道成为“一般朋友”,结果卡在最后一步,死活想不明白原因,于是顺藤摸瓜摸出了一个女孩子。
宋亭道挺喜欢这个女孩子,至于具体喜欢什么别问,这女孩和他在一起很快乐,甜甜蜜蜜似乎两情相悦(?)
继续顺藤摸瓜,她找到这个女孩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想以此来让她知难而退,她不光彩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常屿的垫脚石,准备好说辞,结果万年不发动态的何湛延破天荒发了属于自己个人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的合照,是这个女孩。
这个女孩是裴芷。
常屿心态崩了,怎么脚踏两条船啊这女的!虽然是个无辜者,但她的存在让常屿不得以改变计划,宋亭道得以多活几月。
于是b计划启动,在卢荔的普法下,常屿和裴芷搞好关系,混成并列第二的好闺蜜。
可惜了小何老师,在利益面前,他只是雇主的猎物,而不是谁的师长谁的丈夫,常屿待人待事一向都是泾渭分明,价高者得,自古以来的道理。
全球每年都有失踪的人,这个数字不是小数目,被骗去东南亚和中东的人成千上万。常屿那个年代,家里长辈说起金叁角就是贩毒,如今,卖淫和器官买卖在电诈的新起之秀下风头不再,却也如火如荼。
她曾经也是个好人。
但现在她手里的确有点见不得光的工作,对每位雇主都扬言“保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干净无痕,安心无忧”,前提不是什么生意都做,比如身份背景硬的。
说起身份背景,梁苑阡不是,宋亭道也不是,何湛延更不是。
蝼蚁一般的人生,作为高耸入云通天塔运作的燃料。云层之上,是抢夺资源后的人在坐享其成,展现阳光与温暖,不见天日地面之人一生渴求,于是底层的人拼命往上爬,差一厘一毫的距离仍然无法触碰到虚无缥缈的云层,攀登屡屡跌落,原来不可名状的建筑超越物理法则,努力爬,是没有用的。
爬塔的人恍然大悟,向上走的楼梯路呢?
有人踩着同样人的身体,有人抓住云层上垂下的手。
有人往下跳,通天巨塔飘了雪,哀悼来世降生在云层之上,千里白骨筑成高塔根基,屹立不倒。
方先生是他的恩人,带她脱离下界苦痛。
常屿说走就走,不忘叮嘱对猫毛过敏的卢荔带着何菡菡出去梳毛洗澡。她买了一张飞往泰国的机票,在首都国际机场,两个陌生男人保持距离尾随她,同一批次的飞机,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
这不是第一次了,背后是方先生的授意,保护她,同时也是监视她。
方先生干这事快二十年了,一开始偷偷摸摸做,被常屿抓包好几次,后来就光明正大,指派不同的人去,可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有时增加几个新面孔,常屿反侦察意识练出来了,也会找他们看护行李。
方先生是她的第一位雇主。
无论她逃到哪里,总能找到她。
如蛆附骨,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像橡胶蟑螂玩具趴在手上,不咬人,纯膈应人。
有时会遇到他的那些孩子,常屿没一个看顺眼的,虚伪轻浮的真实内在,虽不及当爹的万分之一,阴阳怪气过犹不及。
宋亭道没有打寒假工,阿芷姐姐的婚礼也没有邀请他。
他的寒假在泰国度过,阿芷姐姐早就为他准备好一切。
那天有阵雨,裴芷抱着何湛延,他们在别墅里观影,手机投屏到电视上,落地窗外雨声渐起,水滴撞向玻璃,熟悉又陌生的氛围,似乎是经历过的美好回忆。
何湛延的心思不在影片上,瞄了一眼片名叫《困惑的浪漫2》,估计是个爱情文艺片,全程目光都放在裴芷身上,或者打理自己的着装,瞄了几眼影片画面,男女主似乎在搞对象,纯爱片段同样拉近电视屏幕外两人的距离。
暧昧渐浓,他偷偷亲吻裴芷,贪婪地嗅着她的手腕和发丝,好闻的香香味道,比自己身上喷的调情香水还要勾魂,令他痴迷,令他留恋,令他沉醉。
裴芷突然眼前一亮,原来是影片接近尾声,夺人眼球的剧情让她扒开何湛延乱摸的手,后者委屈兮兮,夹杂了嫉妒。他又瞄了一眼影片,高能画面没有预警,起来好一会儿的二弟瞬间吓萎了,虎躯一震,一时不知是先捂住阿芷的眼睛还是自己的眼睛,躲进阿芷的怀抱,也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装柔弱博同情的害怕。
卢荔此时发了消息,同样投屏在电视上。
【卢荔:妹儿,我建议你有空带着小何老师去看看男科,比如勃起功能障碍和男性不育症】
【卢荔:骚瑞啊,咪咪在你家书房乱跑,打翻了一个书箱,我收拾时候看到的……我不是故意的】
【卢荔:但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声……小何老师居然有椿药】
【卢荔:还有延时……我看看这是啥】
裴芷还没看完弹出的消息,也没有考虑何湛延尴不尴尬,也没有想到如何找补,上次做完后裴芷把它们分门别类整理收纳,几个常用的放外边。
卢荔的消息一直弹出,何湛延冲出去就把电视关了。
“这种重口的猎奇片你少看,会做噩梦。”何湛延一脸正气,盖不住声音里微弱的颤抖,“你不害怕吗?”
“我不怕啊。”
“我怕啊。”
“这么怕吗?还好吧,我倒觉得挺文艺的。”
“不是,你哪找来的这片?”
“常屿姐姐分享的。”
何湛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憋出几个字:“少跟她玩,不学好。”
裴芷默默地把卢荔设置成免打扰。